它应该是在第四章的结尾 原谅我把它当作第五章的开头

 

 

雷欧睁着眼睛等候斑的到来。

当他思绪纷乱地滑动着手机时，斑的名字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显，他没有时间思考，拨通了斑的电话，仅仅只是响了两声后，电话便接通了。

雷欧紧紧地将耳朵贴在听筒上，他希望斑的声音越快传递到耳中越好，随着那边的一声细微地呼吸声响起，斑答应了雷欧的请求。在那一刻，雷欧觉得全身都放松了许多。

不知等待了多久，漆黑和寂静随着时间变得愈加幽邃，正当雷欧觉得自己将被着黑暗吞没时，屋外传来了脚步声。然后，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，敲响了他的门。

感官又从四面八方回到了身体里，雷欧唰地起身，光脚跑出客厅，迫切地打开了门，就像为自己打开一道缝隙。

“雷欧？”斑轻声地问。

“斑，见到你太好了，对不起，你能……”雷欧有点语无伦次，似乎他用电话把斑在十二点喊到家里来只是他的一场臆想，他用鼻子吸了吸气，接着用更低的声音说道。

“我可以，抱会儿你吗？”说完，雷欧那焦虑的眉头又紧蹙在一起，郁郁地望向斑。

还未预见接下来他会有什么举动，斑便率先伸出了手。

雷欧走上前几步，黑暗之中，他能瞥见斑也轻微地迈开了步伐。张开手臂，他倚靠在了斑的肩膀处。热量从斑合拢的手臂和肩处传来，雷欧呼吸着他身上的洗浴香波的气味，仿佛陷入了一大块靠枕中。

对雷欧来说，这场请求就像是一次赌博，他赢得了茫茫人海中万分之一的机会——斑没有拒绝他推开他，在缺乏勇气战胜内心的恐惧时，斑依旧向自己展露出他慈悲宽厚的一面。他原本以为斑会转头离去，或是不会再看自己一眼，但这一切忧虑都溶解在这温和的拥抱中。
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斑的声音恳挚而友爱，就好像他的一位老朋友那样问候着。

“对不起，刚刚发生了一些怪事。”雷欧靠在他的肩上，有些激动地说，“谢谢你能过来，谢谢。”

雷欧的声音还在颤抖，身体有些冰凉。斑仿佛能够了解这一切，并没有给出太多疑问，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，说到：“你可以慢慢地和我说。”

雷欧与斑拉开了距离，焦躁的情绪又攀上他的神经，他对斑说：“我原以为那些是我看错了！”

他又顿了顿，好像在正在让自己接受事实，“一些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，我没法解释，我觉得有谁在这里徘徊着，斑，在我看不见的时候，他进来过！”

他有些激动，双手放开了斑，“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着，我想要我的情况好起来，但为什么非得是我在这种时候遇上这种事！”

“雷欧。”斑抓住他的肩膀，用平稳的话语打断了他，“你感到害怕吗？”

雷欧望着斑，似乎正在从他的眼睛里理解含义。

“如果你害怕的话，晚上记得锁好门，你也可以报警。”斑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起伏，他又逐字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，“但我觉得，警察应该也帮不了什么忙。”

雷欧垂下了手臂，夜风吹熄了余烬的话，月光在他的注视下越发黯淡，仿佛被推挤在树梢和云层的边缘，静默无言。

 

 

 

 

第二天上午，雷欧坐在客厅，看着电工维修替换掉那根烧断的保险丝，拧上螺丝后，电工把闸刀推上去，灯光和电器又重新开始了运作。

昨晚斑陪着他回到了卧室，又替自己关上了门，走之前，他记得斑说过要带自己去附近钓鱼放松心情，本来想要拒绝，因为他对那种需要耐心的活动没有什么信心，敬人常说自己吵闹的声音比得上十只麻雀同时在叫。但为了眼下的状况，他觉得去往宁静的自然散散步，呼吸新鲜空气，也许是件对自己好的事。

他把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当做早饭吃，又看了半个小时的试镜台本，想起自己还有没看完的两部电影，便又转头去找录像带，最后不知为何，他把录像带的序号重新排列了一遍，站架书架前琢磨着怎么把全部的录像带都塞进去。

屋外响起汽车的哔哔声，雷欧抬起头，觉得是斑来了。他打开房门，果然，道路边站着那位棕发男子。

他坐上斑的车，沿着小镇的公路，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树林，雷欧这才看见，这座小镇原来被夹在两座山丘之间，道路一直延伸到山脚。周围长满了杨树，颜色深郁，笔直地伫立在道路的两旁。

斑停下了车，他朝着树林指着一个方向，告诉雷欧他知道这儿附近的最佳垂钓地点。接着，他们背上了放在后排座的渔具包，提上不冰也不热的啤酒，从林荫小路走进树林。

但雷欧发现这条路不是一般的难走，灌木丛，动物的粪便，还有不知道是哪儿倒下的已经烂掉的树干，他只能左拐右转地跟紧斑的脚步。在翻越过挤满杂草的小路后，溪水流淌的声音终于传进了雷欧的耳朵中。

他的鞋带被缠绕在一丛枯藤上，他抬头看了眼离自己十米外远的斑，蹲下身来重新解开绑好鞋带，就在他还未起身的时候，一片黑色的影子略过眼前，那看起来就像是鸟类的影子，随后，几声粗劣嘶哑地叫声从雷欧身后传来。他抬起头望向树梢，一只黑色的乌鸦正站在那儿，它灰色的喙朝着天空，仿佛被刀削过那样锐利。

雷欧安静地看着那只乌鸦，而它也没有在呱呱地叫不停，就像只是在用眼睛打量着对方，那漆黑的身体和眼珠，如同昨晚那漫长的黑夜。

直到一声远处的呼唤传来，雷欧站起身，大声地回应斑，等到再他回头时，那只乌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斑把钩抛入溪流，挂在鱼线上的浮漂旋转着立入水中，雷欧手里拿着渔网，在溪边网着一些落在水面上的树叶玩。虽然斑带了两把钓竿，但雷欧说只想看着斑钓鱼。

“这里会钓上什么鱼？”雷欧看着潮湿石缝中蕨草，问到斑。

“这得取决于你用的是什么鱼饵。”

“你今天用的是什么？”

斑看着水面中的浮漂物，说道，“鱼卵。”

“那是钓什么的？”

“虹鳟。”

“嗯……”像是在回想着记忆中的味道，雷欧说道“我喜欢我母亲做的油炸鳟鱼。”

斑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，与昨夜相比，雷欧在人面前就像是有两种面貌，但无论哪种状态都不显得突兀，就像是戴上了柔软的围巾偶尔也会感到它的毛毛刺刺。他看着面前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地浮漂，对雷欧说，“雷欧，你有没有想过……”他停顿了会，看向他，“重新换个住所。”

“你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
“你不觉得那所房子有些奇怪吗？”

雷欧沉默了一会儿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浮漂上没有动静， 他没有看到任何上下摇动的迹象，就连水面也是一样。

“也许它不奇怪。”雷欧看向站在身旁的斑，他的左手插进兜里，头发被风吹的有些蓬乱，但可能他的头发一直都是那样的。“现在想起来，我可能只是记忆出现了模糊，就算真的有什么，我也不必害怕，因为我可没害过什么人。”

斑看着雷欧心不在焉的笑容，“所以你打算长期地住在这儿？”

“当然。”雷欧说道，“你帮我加固了地板，修好了滴水的水管，你比我认识地任何一位邻居都要友善，我非常感谢你所做的一切，斑，你知道吗，我真的挺想多多了解你……”

雷欧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往下说了，他想要斑继续为他修复房屋的背后还藏着一份特殊的感情，与他见面聊天，大概是这段时期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振奋的事情。

但是斑忽然地就不再说话了，雷欧感到有些窘迫，于是他也低下头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，试图将自己与缝隙中的蕨草融为一体，隐藏在这片沉静之中。

 

忽然之间，雷欧觉得有些树叶声在漱漱地响动，他朝着身后望去，那声响便停止了，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更大的动静，灌木丛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。他起身前去查看，斑却开口制止了他。

“等等，先别动。”斑放下手中的鱼竿，来到雷欧的身后，他慢慢地蹲下身，靠近那片灌木丛， 随后，更多的动静从里面传来。斑用力地将面前的杂草拨开，一道灰色的影子从雷欧面前闪过。

那道影子是来自一条毛色杂乱的狗，他有着一只德国牧羊犬的外表，头部到颈部的毛发颜色较深，只有身体是灰白色的，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大狗，把头钻进了刚熄灭的柴火堆那样滑稽。它看起来像只流浪狗。

“这儿为什么会有狗？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？”雷欧疑问道。

斑摇了摇头，“不知道，但是它好像脚受伤了，你看。”他指着狗的一只后腿，那儿有明显的已经凝成块的血痂。

雷欧朝着狗伸出手唤了唤它，那只狗看向雷欧，来回地打量了会后，一瘸一拐地冲着雷欧走去。

“它很友善。”雷欧把手轻轻地放在它的头上，“但一定是受了很多苦。”

“是啊。”斑蹲下身，也伸出手摸了摸它。

“我想把它带走，你知道这儿附近的宠物医院吗？”

“待会我可以直接带它过去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正当他松了口气的时候，那只狗突然毫无征兆地狂吠了起来。斑下意识的想要将雷欧护到身后，但很快地，他们发现狗的叫声并不是针对他俩。

只见那只狗朝着河边靠近，不停地吠叫，那声音巨大而让人心惊。斑看向水面，发现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至上游缓缓漂浮而下。然后，那只狗几乎不受控制地扑通跃入水中。雷欧惊讶地站起身，想要靠近它时，被斑伸手拦住。

“那是什么。”雷欧问道，“它好像想要游过去。”

斑眯着眼睛，风带来了些异样的气味。

那只狗奋力地刨着水，竟真的游到了河中，雷欧不禁深吸了一口气，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使得一只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靠近。

很快，更惊人的一个事实冲击着他。在狗用嘴叼住的黑色物品往回游时，雷欧缓慢地辨别出了那是什么，明显属于人的五指，衣物的布料，还有已经腐烂的肌肉截面组织，那是一只断肢。雷欧来不及想那是怎么来的，只有些想吐，他紧张地看向斑，而斑有些被惊吓到，紧抿着嘴唇。

雷欧提着一口气，看着狗将断肢安全地叼到岸边，它围绕着嗅了嗅，发出几声嘶哑的低鸣后，凄凉的吠叫声就像一道惊雷，在平静的树林里炸裂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