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问我最快乐的时候？”

“应该是我还是一名服务生的时候吧。”

夜晚的八点十分，霓虹初上。在车内正等待着红绿灯男人，漫不经心地松开了领带，又不满足似的解开了一颗扣子，打开了从公司贩卖机买的罐装咖啡。冰凉的液体从口腔缓慢流淌进他的喉咙中，夏日带来的干燥闷热，总算得到了一丝缓解。

他疲倦地用一只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，这时，车内收音机播放出一段音乐，是他从未听过的曲子，但那填词与编曲的方式唤醒了他的一些记忆。曾经因遗憾而黯淡失色岁月，此刻仍旧散发着一丝余晖的温度。

“那年我才十九岁，并不出名，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歌，但我有一个爱我的人。”

十九岁的雷欧，与许多从音乐生一样，怀揣着面向全世界的音乐梦想。但是他并没有完成他的学业，在被提前录取一年后，就以全A的优异成绩，选择了辍学。

此后，他一边在学校附近租下的便宜公寓，一边在餐厅打工，一边继续他的音乐创作。在那时，他遇见了另一位同样在餐厅打工的大学生，斑——他的知音，他的挚爱，也是他曾经的恋人。

最开始，他们只是朋友，斑知道他是个音乐创作者，经常为他带来一些市面上难以找到的旧磁带。雷欧也经常把自己写的歌给斑听，每次他都会叮嘱斑，在第二日见面时给他一些建议。

虽然雷欧辍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音乐评头论足。在学校时，人们总把他当成怪人，即使每次拿到了第一的成绩，但他的音乐从来得不到正面的评价。但斑不一样，自从与雷欧在餐厅相识后，不仅与他成为了最好的朋友，而斑自己对于音乐方面也有一些见解。对于好朋友来之不易的创作他会给予肯定，还能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。如果不凑巧地雷欧在工作时来了灵感，斑便会毫不犹豫地担任起他的活，让他先到安静地地方写完曲子。

因为斑出色的身高和外貌他会得到很多女性顾客的照顾，他很乐意与雷欧一起分享那些丰厚的小费。在同一班次的午后，他们经常会在餐厅后面的一片草坪上，用转来的小费买新的CD，一起躺着听那时最流行的摇滚音乐。也许就是从那时，在草坪的树下互相倚靠着，分享同一盘午餐时，雷欧便对斑萌生出了异样的情愫。

一次夜班，由他们共同值守。斑在餐台后擦拭着餐具，雷欧端来了两杯薄荷冰水，笑着凑近了斑。

“辛苦你啦，这次又帮了我大忙。”

斑一边笑着，一边低头含住玻璃杯中的吸管。他的双手搭在雷欧身后的厨架上，等到一口气喝完半杯后，才从雷欧面前离开。雷欧没有注意到变得有些红的脸颊，他一边将自己的那杯送入口中，一边低声咕哝道。

“嘿……你要是想拥抱我可以直说。”

不知是谁弄倒了餐盘上的杯子，剩余冰水从吧台流淌到地面，窗前的咖啡机还在研磨，他们倚靠在角落，唇齿相交，在黑暗中，雷欧揉乱了斑浓密的头发，将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部和脸颊上。他闭着眼睛，他能感受到斑身体的颤动。

“雷欧……雷欧……”

雷欧知道这个声音只会让他想要更深的爱抚。他将斑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屁股上，让他更好的掌握自己的身体。斑体内的某种冲动似乎被唤醒，他牵动着他们的身体，一路移动，来到杂物间。

斑用打开那瓶即将过期的果酱，将它涂抹在雷欧秘密的地方，用亲吻堵住了雷欧试图哭喊的嘴，用手指轻轻的从缝隙滑到他的尾椎骨，那小小的身体因为欢愉而不断颤抖着。

狭小的储物间里，两个影子相互叠交，不断地发出细碎的喘息和呢喃。雷欧正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抓住，当他试着像一只鸟儿在这个虚空的世界飞行时，似乎抵达了边界。

“我和他相识在在不起眼的小地方，他令我有了一段最美妙的时光，但是最后我们分开了。”

夏天几乎就要过去，雷欧一直都坚持把自己的音乐寄给唱片公司的制作人，但无一例外的都石沉大海，他渐渐失去耐心，接受下了那些小酒吧的驻唱，他对斑说，只要有人愿意听他的歌就好。但是酒吧几乎没有人会认真聆听他的歌曲。

斑一边上课，一边抽空奔赴在与各种制作人见面途中。他不停地告诉雷欧，“总有一天你会被所有人爱上，你值得更好的舞台。”但雷欧每次都会笑着对他说。“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。”

转眼到了冬季。

雷欧在被窝中翻了个身，闭着眼睛寻找着另一人的温度，不论斑睡向何方，总会在感受到动静以后面向雷欧，再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，每次这个时刻，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。

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临。

当斑接到那通电话时，雷欧正趴在小桌子上一边写着歌一边哼唱。连连说了几声感谢以后，他挂断了电话，走过去捡起散在地上的纸张。

“下午，我陪你去商场买一套正式点的服装，如果下周见到你的制作人还是这幅模样，他会怀疑你还没有成年的。”

“……你在说什么？”雷欧接过斑手中的谱子，抬起头一脸不解。忽然，他瞪大了眼睛，反应了过来。“等等，你的意思是……有人愿意为我出专辑了？！”

斑揉了揉雷欧的脑袋，用力地点了点头。他看见雷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兴奋，随后肆意地扬起手中的乐谱，从椅子上一跃而起，跳到自己身上。

斑抱着雷欧转了几圈。“你令我自豪无比，雷欧……”

一个月以后，以雷欧创作演唱的两首单曲，刷新了榜单的热度，下载量打破了几个月低迷的音乐市场格局。

电台节目，杂志采访，音乐商业交流接踵而来。雷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过的这么忙碌过，他经常对斑抱怨，自己也许更适合做幕后，他的愿望不过是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音乐而已。斑以为雷欧是胆怯了，不敢跨出那一步；但他也害怕着，害怕雷欧会被人利用，而自己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大的保护和爱。

今晚是圣诞节。晚上八点，雷欧拿着手中的酒杯，周围都是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女人，闷热而冗长的聚会让他怀念与斑在天台时喝的气泡水，他想扔下酒杯，推开人群，回到他的公寓楼下，因为他和斑约好了，八点三十在那里见面。

体贴的男友应该提前到约会地点等着恋人赴约。雷欧拒绝今晚第八位前来搭讪的人，终于决定离开这里。他往门口走去，快要走到门口时，一阵怪力好似绊住他的脚步，让他顿在原地。他的腰和腿不听使唤，周围的侍者见他摇摇晃晃地模样以为他醉酒了，好意上前搀扶。

雷欧推开了那些人，想着只要出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好了。但他没有发现，周围有一道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。

雷欧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，醒来时发现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。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，已经是九点四十分了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，发现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，才松了口气。但他能够回忆起，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，一双手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抚摸，回想起那时的感觉让他作呕，但看起来最终那人没有真的对他下手，不知是良心发现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。他来不及考虑过多，跳下床穿好了鞋子，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。

乘坐计程车回到公寓楼下时，他大声地呼唤了几声斑，但空洞的街道只剩下他和自己的影子，斑已经不再这里了。雷欧难过地走上楼，回到家中时，发现斑已经躺下了。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步伐，靠近斑，轻声开口。

“你睡了吗？”

斑没有给予他回应。雷欧蹑手蹑脚地走上床，双手抱着他，把脸贴上他的后背。

“对不起，求求你，不要生气。”雷欧停了下来，他无法开口说出今晚发生的事，只能一个劲地道歉，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，试图让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不要不理我，求你……转过来吧。”雷欧还是藏不住任何东西，最后半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。

片刻后，斑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故作冷漠，转过身，像从前那样将雷欧拥入怀中。他听着从他胸口传来的细小呜咽，不知何来地悲伤和无助像一把刀子一样插进了斑的心脏。

他只能抱着雷欧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，盯着窗口忽闪忽现的橘黄色灯光。

“我在这儿，雷欧……我在这儿。”

半年以后，斑在大学中申请到了国际交换生的资格。一直以来，他都对雷欧说想要去更多的地方转转。当他把行李箱从雷欧的公寓拖出，一个人在路边等着去机场的计程车时，仍然在观望着什么。

但时间已经不多了，他必须得启程了。

来到登机口，斑最后回望了一眼背后，依然没有看见幻想中橘色头发的男孩急匆匆地跑来的模样。朝着来时的路无声地说了些什么，便走过了门闸。

“飞吧，雷欧。”

可有可无的番外

“今天的电台节目辛苦你了，月永先生，不介意的话可以坐我的车回去。”

“谢谢，不用了，我想一个人走一走。”

“好吧，那就明天见了。”

“再见。”

雷欧站在广播公司门口，挥手和制作人告别。一个小时的访谈和新专辑宣传，让他感到有些疲惫。路灯照在他的身上，远处传来低低的闹市区的声音。忽然，从暗处走出一个身影，他的步伐很缓慢，似乎一直注视着雷欧。雷欧的目光左右瞥视，心里想着，这里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其他人在，如果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，他应该躲到哪里去。

当雷欧看到那人的面孔时，却似乎平静了下来。他的双眼似乎诉说了一切——刻意保持着镇定，却不经意地躲闪，忽闪不安，却又藏不住眼底的依恋。

他们相视无言，朝思暮想的漫漫长夜和无尽无穷地叹惜，在他们相视一笑地一刻，轰然化解。

 

当斑朝着雷欧伸出手，紧紧地抱住他时，雷欧知道，自己终于抵达了旅途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