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那个橘红色头发的男孩已经坐在公路边一个半小时了。

 

“普通汽油，七十块。”三毛缟斑将沾满油渍的枪管挂回油箱上，那台上了年代的普桑一边发出难闻的尾气一边噗噗地从面前开走，他挥手扇了扇空气，这位加油工又将视线落在了橘发男孩上。

 

他就坐在加油站对面一块写着马尔法路牌下，身边有一个背包，明晃晃的阳光让他的头发好像镀了一层金边，他看着每一辆从他面前路过的汽车，如果有人慢慢地停下，他就会上前，歪着头和驾驶员交谈，最后再折返，回到那块路牌下坐着。

 

斑原本打算在中午最炎热的时候回到便利店里等待客户，那里有空调和早上放进冰箱的咖啡，但他决定拿把椅子在外面坐着。他走到盥洗台前，脱掉外套，管子中的水缓缓流出，他用肥皂洗了一遍自己的手，然后捏起管子，让清水冲刷到自己的手臂，柠檬气味的肥皂泡泡水在一瞬间赶跑了这个下午的闷热和黏腻。最后他掬起一捧水清洗了一把脸，用毛巾擦干，坐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。

 

坐下休息还不到十分钟，一辆福特车停在了油箱前。车窗里是一个戴着墨镜嚼着口香糖的男子，后座还载着几名年轻人正吞云吐雾。

 

“先生，加油站内禁止吸烟。”

 

“这不就掐了吗。”后座的人打开烟灰盒熄灭烟头，“你们这汽油够纯吗？要是不纯我们可不加啊。”

 

斑笑了起来，“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加油站还有200公里，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。”

 

男人看了看燃油表指针，无奈地耸了耸肩，随后按下熄火键，“中档汽油，加满。”

 

车上的人下车找厕所，斑指了指便利店后面，继续漫不经心地等待着油枪填满油箱。等到他们从便利店出来，手里拿着薯片和饮料，四处闲荡地张望。斑接过钞票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。

 

斑没等到车驶出加油站，那行人发现了坐在公路对面的人。其中一人用手肘戳了戳同伴，嬉皮笑脸地说了几句后，他们便朝着那人走去。斑看在眼里，确定他们是朝着那个橘色头发的人走去后，站了起来。

 

“嘿，搭车吗？”为首戴着墨镜的人朝着橘发男孩问道。

 

他抬起了头，望着来者，“你们是要去马尔法吗，如果是的话可以带上我吗，我什么都可以做。”

 

他们笑了几声，“是，而且正好还有一个位置，跟我们一起还能有个照应，怎么样，要来吗？”

 

橘发男孩站了起来，“那真是太好了！”

 

“但是我们……”戴墨镜的男子看着橘发男孩的脸，笑着说出了一些条件。

 

斑走到最外侧的油箱，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对话，不过大概是一些耳熟能详的事情。他看着橘发男孩笑着站起身，拿起了他的包，看得出来他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。斑双眉紧蹙，懑懑地吸了口气，但最后，还是将胸腔中的空气缓慢呼出。太阳已经升到最高，他觉得外面实在是闷热难耐，还是决定走进了便利店，绕到柜台的椅子上坐着，再也不去看那边的人，独自闷头趴着。隔了不久后，就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，他挠着头发抬起头，瞄了一眼路边，却发现橘发男孩还坐在原地。

 

他为什么还在哪里？哪些人没有顺走他吗？斑带着疑问缓慢起身，在走出便利店时，对着玻璃的反光理了理自己的头发，又从冰柜中拿出了一瓶水。

 

当斑走到路中间时，那个橘发男孩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，但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。

 

 

“你在这里很久了，喝点水吧。”斑将瓶子递给他，那人依旧不为所动，似乎正望着公路的远方。

 

“呃，你要去哪里？我也许可以带你去？”直到斑说出了这句话，男孩才抬起了他的头。斑第一次见到接近橙红的天生红发，他的眉毛很淡，纤细而秀美，红发人种普遍的特点，褐色的雀斑点缀在他的鼻梁和脸颊，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。他比远处看起来更加好看一些，这是斑的第一想法。

 

“马尔法”男孩并不抱有希望地对斑说。

 

“那么，你想坐我的车过去吗？”斑问到。

 

男孩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，毕竟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凑巧地要去马尔法的人，但他的认真地模样看起来也不是在戏弄自己。

 

“但是……”斑看着他，露出了一丝窘迫，“我还得在这里待到五点钟，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，可以留下来等等我。”

 

橘发男孩顿住了一会，随后，咧开嘴笑着说，“好啊，但是如果中途我搭到车了的话，我可以先走。”

 

“好……那，我回去继续上班了，五点钟见。”斑将那瓶水留在了他身边，转身回了加油站。

 

斑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，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，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什么，一边看向那个人。

 

 

每每路过一辆车，斑都会望向公路对面，在过去的半小时内，有三辆卡车，两辆面包车，七辆轿车，橘红色的男孩就那样在路边等着，看着一辆辆汽车接二连三地从自己面前路过。斑开始数着分钟度过，他的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，此时此刻，他特别想叼一支烟来消磨接下来的时光。

 

四点五十的时候，一辆脏兮兮的货车路过那个男孩时停下，尽管斑已经站了起来，但他的视线被车子的货箱挡住，猜不到那个人与司机交流了些什么，他来回的步伐变得迟缓，几分钟后，货车慢慢地发动，那声轰鸣似乎格外的长，斑抬起头，终于再次看见那块路牌，而那个男孩仍在留在原地。

 

就像今天酒馆里放的歌都会唱，接着又在桌上赢了扑克游戏，斑觉得自己今天无比幸运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跟我来。”斑一手提着行李，将那人带到加油站背后的一个仓库前。

 

卷帘门被打开，一辆摩托车停在里面，“不好意思，车子被我老爸开去托运货物了，我就开这个送你过去。”斑走了进去，解开了裹在额头上的头巾，顺便打开了灯。

 

橘发男孩跟在他的身后，看着他被头巾束起的长发得到解放，落在的肩膀上，原来真实的发量比刚刚看起来还要多，而且对于男生来说有些过于长了，从背后来看，他就像个嬉皮士。橘发男孩摸了摸自己搭在肩膀的发尾，瘪了瘪嘴，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什么。

 

斑绕过摩托车，走到里面右侧的门前，橘发男孩这才发现，原来旁边相通的屋子就是他住的地方。

 

“你可以在房间里坐一坐。”说完，斑便走了进去，在门后的一块小镜子前扎起了头发。“对了，我叫斑，你呢？”

 

“雷欧。”雷欧走进房间，看着斑把两边的长发绑成辫子，扎在脑后，两鬓汗湿的碎发覆在他的侧脸，英挺的鼻梁下一张饱满的嘴唇。他又开始打量起这间简单的房子，两个正方形的窗户，墙上贴着80年代风格的女明星的画报，架子上有一些奖牌奖杯，都是关于篮球的。

 

“我可以问问，你去马尔法干什么吗？”

 

“如果我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去往某个地方的话那就没有惊喜感了。”说完，雷欧站起了身，“我们能快点吗？想在天黑之前到达那儿。”

 

用来固定碎发的黑色发卡从斑的手中掉落，“当然，马上我们就走。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弯下腰去捡发卡。

 

当他直起身的时候，雷欧就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，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橘发男孩脸上的表情，头发便被他轻轻拉扯住，往下倾倒。雷欧亲吻住了他。热乎乎的，软绵绵的，直到听清了雷欧的呼吸声，斑才反应过来应该如何让自己顺畅地用鼻子呼吸。他垂着两臂，机械地任由橘发男孩亲吻着自己，眼睛直直的看着雷欧，泛红的脸颊上分布着褐色的雀斑，淡金色睫毛轻轻颤动，他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。雷欧鼻息轻撒在他的皮肤上，双手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脑后，斑感觉，自己正逐渐被雷欧拉进一个橙色的，粘稠的蜜湖中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。

 

不知何时起，斑也揽上了雷欧的腰身，他迷迷糊糊地关上了房间的铁门，然后与雷欧一起倒在了他的单人床上。斑慢慢地放开了雷欧，看着他静静地躺在自己身下，头发不知何时从皮筋中脱开，和自己深色的床单形成强烈的对比。

 

他想再附身给雷欧一个吻，雷欧看了看他的下身，却忽然皱起了鼻子，像是突然闻到了难闻的气味，“你确定要穿着衣服在床上做吗？那些汽油的痕迹不会弄脏你的床吗？”实际上，雷欧是在怕他把那些油渍蹭到他自己身上。

 

斑立起身，轻轻地说了句好不意思，然后脱下绑在腰上的外套和裤子，“抱歉，虽然我衣服上有气味，但身上是干净的。”说着，他干脆脱下了贴身的背心，几颗汗水还未来得及蒸发，从他胸膛的缝隙中间滑下，在橙黄的光照下变成蜜色，这让雷欧想起了滴在松饼上的蜂蜜。肩膀上有一条浅深相交的晒痕，边缘泛着略微的红，清晰地反应了斑的穿衣的爱好。

 

“现在应该好点了。”斑说道，附身停在雷欧的面前。

 

并没有，早就被汽油腌入味了——雷欧这样想到，一边垂下眼睛，却情不自禁地将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 

斑看着雷欧吻住自己的肩膀时颤抖了一下，但这还只是一切快感的开始。他开始用手抚摸雷欧的身体，将他的衣服从肚皮撩起，再帮他将衣物一件件脱下来。他看见了雷欧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属的牌子。他曾经属于谁，接下来又会到哪里去，斑一边想着，一边将手摸到他的胯部。他小心翼翼地探索移动着，似乎找到了世界上最湿热的地带，看着雷欧逐渐迷失焦距的双眼，越来越红润的脸颊，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。在一阵甜蜜地喘息声后，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他看着雷欧那双湿润的眼睛，正对他无声地微笑着。

 

他摸进雷欧的臀心。

 

“等等，套子。”雷欧开口说道。

 

斑这才想起来，但他的房间里并没有那种东西。

 

他直起身体，“我去我老爸的房间一趟。”

 

这时雷欧忽然笑了几声。

 

“其实我平常不带人回家”。斑尴尬地解释着，雷欧挥了挥手，从地板上拿起了他的背包，拉开侧面的拉链，从小夹层中里面摸出一个方方的小包装袋。

 

斑接过它，又抬起头看着雷欧。

 

金属项链，橘红的头发，一切都在金色的阳光中微微地散发着光芒。

 

 

斑深呼吸了一口，抓紧了雷欧的手，进入了他的身体里，无法用词语形容的满足和快感让忘记了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。斑凭着直觉，弯下身体紧紧地抱住了雷欧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存在于此刻，他想永远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秒。

 

张开，合拢，贴近，分离，他们的身体一遍遍重复地撞击在一起，水气充满了整个房间，气味和声响逐渐变得粘稠，斑将雷欧转过身，从背后进入了他，一开始，雷欧嘴里还喃喃地发出抗议，但很快，另一种呢喃代替了它们。要更一步接近雷欧的这个想法充满了斑的大脑，从载着他的车停在加油站那刻开始，从他下了车以后微笑着对着自己打招呼开始，从那辆车的司机戏谑地对自己讲述雷欧有多美妙开始。但其实，他并不用像这样彻底的领略这个橘红色头发的男孩有多美好，在他抬起绿色的眼眸望向自己的一瞬，或仅仅是他回应了自己的那声，都让斑无比沉沦。

 

斑将雷欧整个人面对面抱起，抵在那面贴着海报的墙上。雷欧的手指掐进了斑的手臂中，忍不住失声叫喊起来，“不……这样太深了！”

 

斑没有想要放过他，他紧紧地牵制住雷欧，一遍遍的撞进他身体的最深处，那里面的温度简直烫的惊人。雷欧似乎还是放弃了抵抗，任凭过于强烈的快感侵袭全身，不到十秒钟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紧张，仰着头，双眼微翕，随着一阵强烈的快感，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缩，他抵达了高潮。

 

身体变得软绵的雷欧失去了支撑力，倚靠在斑的身体上，头脑一片混乱。斑在雷欧身体收缩的那刻也几乎抵达了临界点，他抱紧雷欧的身体，也进行最后的冲击。

 

 

太阳撒下的金屑裹在他们周围，呼吸到达了最慢的频率，他们躺在床上，近乎融化在对方的身旁。

 

 

 

 

斑唤醒了还在沉睡的雷欧，他揉了揉眼睛，看了一眼时钟，已经是下午六点十分。

 

“对不起，看你睡得太熟，我没好意思叫你。”

 

“没关系。”雷欧打了个哈欠，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身。

 

“我给你的身体做了个简单的清理，摩托车也加好油了，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。”

 

雷欧点了点头，从床上下来。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的床上睡着，或者说，是第一次做完以后在别人身边睡着，也是他第一次还在被插入的时候射出来。 有那么一瞬间，他居然想要留下来待到第二天早上再去目的地。

 

他看了一眼斑，他已经换好了衣服，手上提着一个头盔，脖子带上了一块牛仔一样的领巾。别说，这样的他走在外面应该很受欢迎，但雷欧似乎觉得他在脱下那身工作服之前要更加迷人。

 

原本坐车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，斑载着雷欧，骑着摩托两小时不到就到了。一路上，也许是风声太大，他们似乎谁也没有说话。

 

摩托车停在马尔法小镇的入口处，雷欧下车摘下头盔，斑递过他的背包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，离别就在下一秒钟，但他们脸上似乎似乎都还有一些还没来得开口的话。

 

雷欧率先发声，“谢谢了，斑。”

 

斑没有回应他，只是点了点头。雷欧看着斑默不作声的模样，也没有再说些什么，他转过身，朝着面前的路走去。

 

在雷欧走开没有几步，斑觉得自己的嘴唇微微张开，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。于是他走下了车，追上前去。

 

“雷欧！”

 

雷欧转过头，夜色已经降临，昏暗的路灯看不太清斑的表情。

 

“你还会回来吗？”

 

“我？回哪里？”

 

“加油站，不是……我是说，路过加油站。”

 

雷欧笑了笑，转身背对着斑挥了挥手，然后，他挎上自己的包，继续前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便车女孩：出行方式是通过搭顺风车一路抵达目的地。乘车通常（但并非总是）免费。

 

马尔法（马尔法）：德克萨斯洲的小镇，在佩科斯河交界处沙漠中，当代艺术家创造家的文化中心，人口稀少，居民包括近2400名牛仔、边境巡警和艺术家。